这颗曾迅速上升的政治明星喜欢飘逸的梦。仙人指道没收了他的权杖抛给了他一张网，一张最终能让他捕获了辉煌的网。

　　假如他拒绝这网，至今“505”只能是一片霞光。

　　假如他放弃梦，他捕获的只能是生猛海鲜，但没有圣迹。

　　血迹斑斑的人类之梦

　　正气之谜

　　血迹斑斑的人类之梦

　　他始终无法断定究竟是哪一天悟到了“505”秘密圣殿的入口。说起来只是个很简单的问题：人为什么会死？当然，这不是指上断头台、中黑枪，不是车祸、山崩地陷等等横死暴死自杀他杀，而是指活着活着就死了，是指老死。

　　问过他多次，最初他一愣，很认真的想，还用签字笔在纸上划。我以为那是答案，看了看，都是整整齐齐许多符号。是咒符吗？后来再问他，他只是笑：哪一天？只有天知道。终于，他说也许是从万寿无疆这个词儿开始的。

　　人类作为大自然的精灵，现平均寿命却只有70岁左右，还不如有的动物。1732年，英国人捉到一只雄鹰，它的项圈上写着：“英王雅各布陛下喂养，1610年。”1794年，俄国人捉到一条狗鱼，狗鱼的金环上刻着：“沙皇鲍里斯 ·菲多罗维奇喂养“，它已经活了200年。1447年，海尔布伦附近的湖中捉到了一条狗鱼，它的环套上写着：“我是于1230年10月5日由腓特烈二世放到湖里的第一条鱼。”这鱼至少活了217岁。

　　那么，人究竟能活多久呢？人的生命体能够达到的最高限度是100岁还是200岁，或者更多呢？科学家们指出：过去，人的平均年龄比现短得多。通过对石器时代人的头骨化验，证明那是能超过50岁的人占不到百分之一。通过对俄罗斯古碑铭的研究表明，当时人的平均年龄是20-30岁，这结论是由研究古希腊人寿命的科学家们作出来的。在意大利，公元一至二世纪人的平均年龄为31岁。当代的多数学者认为，欧洲中世纪时期人的平均年龄为28至30岁。十七世纪，德国城市居民的平均年龄为33岁。

　　从十八世纪开始，许多欧洲和北美国家人的平均寿命有了迅速增长。瑞典从1755年起便有了准确的统计：1755年，平均年龄为34岁；1816年到1840年为41岁；1911年到1920为57岁；1945年到1950年为68岁。美国人的平均年龄在1800年时为68岁。俄罗斯人在1896年时，平均寿命是44岁；1955年到1956年达到67岁；1970年到1976年，男人达到65岁，女人达到69岁。

　　总体而言，从1925年、1926年到1955年、1956年，共经历了30年，在这段时间里，人的平均寿命增加了20-30岁。瑞典人从1755年到1950年，共195年间增长了34岁；美国人从1800年到1950年的150年间增长了26岁；俄罗斯人从1896年到1976年的80年间，男人增长了21岁，女人增加了25岁。

　　看看中国吧。中国人的平均寿命在夏商时不超过18岁，西周、秦汉时为20岁，东汉为22岁，唐代为27岁，宋代为30岁，清代为33岁，民国时为35岁。新中国时期，1957年为57岁，1981年为68岁，1985年为68.97岁，其中男性为66.96岁，女性为70.98岁。专家们说，到公元2000年，平均寿命可提高到男71岁，女74岁。

　　然而，在一些含有人们希望以致带有神话色彩的传闻中，人活得可长了——

　　巴基斯坦部落领袖穆罕默德·阿夫齐活了180岁，他父亲活到了200多岁。俄国高加索的女人腾谢·阿布济韦活了180岁。匈牙利人彼特特雷什·佐尔坦活了186岁。英国渔民亨利·杰民斯落活了169岁。英国人托马斯·帕尔1635年时，已经活了152岁，经历了九个国王。当代人中，土耳其人扎罗·阿加活了156岁，他的一个儿子活了90岁。原苏联人穆罕默德·埃瓦佐夫活了很高年岁，据说他摄于148岁时的照片被视为高寿人的象征而印成邮票。

　　人类的寿命是在不断提高的。既然夏商不过18岁，清代已经是33岁，新中国短短四十多年，已经从35岁提高到68.97岁，那么，为什么不能再提高呢？

　　中国神话里有彭祖活了八百年，有长生不老的唐僧肉，有仙桃，还有如来、仙境。西方神话也有挪亚、亚当、上帝。

　　延长寿命，这是人类共同的梦想。那么多国家的语言里都有这样的神话，岁月嬗递，那么多人一代代死去，而神话却永远年轻。于是，人们疑惑，伤感：万物之灵为什么不能万年？于是，悲观的人就说：人生几何，对酒当歌；见“人面不知何处去，桃花依旧笑春风”而叹“宫中白头妪，闲坐说玄宗”；“惜乎哉，过隙之驹兮，朝花晨露，日月不废兮，人生苦短”。英雄主义者们则说：我将以一再的死亡，去体认那生命是无穷无尽的（泰戈尔）；不怕死的人还会畏惧什么（席勒）；死的伟大的人永远没有失败（拜伦）；生使一切的人站在一条水平线上，死使卓越的人露出头角来（萧伯纳）。一些人说：人生就是游戏，及时行乐。还是怕死。一些人不怕死，他们说：死不足忧，所忧者，死而无益于世（王夫之）。哲人们注视着死亡说：不去想它，然后坦然接受——这是对付死亡最好的办法（巴斯卡）；在死亡面前，我们要思量的不是生命的空虚，而是它的重要性（苏格拉底）。

　　恐惧死亡，卢梭说这是人类进化中脱离动物历史的标志；罗马人留克利希阿斯却说，人之所以对死亡怀有恐惧，是由于对自然认识不清。长生不老的梦人人都有。帝王们不过是用权杖敲响了山呼万岁和万岁万万岁，到头来，依然是人生如梦，一尊还酹江月，万里夕阳垂地，唯大江东去。

　　从古埃及和希腊的文献中，人们看到妖女美提亚使一批老人返老还童了，她的办法是先杀死他们，剁得鲜血淋淋，扔进锅里用摩草熬煮。德国自然学家、医生帕拉塞尔苏声称他能提供六丸延年益寿的良药，只有六丸，可他自己却只活了48岁。有人说少女的呼吸可以使老人焕发青春。于是，带钟的塔有檐的殿凡宫廷里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美女如云。罗马教皇英诺林三世之父，在意大利的阿纳尼城每顿饭喝去三个孩子的血。匈牙利伯爵夫人巴托尔克洗澡时，浴盆里注满了斯洛伐克女奴的血，因为据说鲜血可以使人年轻。

　　秦始皇横扫天下却一次次拜蓬莱求蓬莱，那么虔诚那么可怜最终还是死在求长生的路上。鹿血、虎血，一代代君王豪饮了，却没有一个万寿无疆。清雍正帝吞服仙丹呕吐，一声令下，斩。炼丹士斩了无数，却又永远不绝，为了君王，也为了自己，想点石成金进入仙境。帝王们用人血、鹿血、虎血使人类之梦血迹斑斑。长生不老了吗？万寿无疆了吗？都付予苍山夕阳茫茫渺渺。

　　人类执拗，人类在几万万年的进化中积累了几万万生命的执拗，问天，问地，问为什么。公元前四百年，希波格拉底问到：先天热量消耗光了，人就衰老，是吗？一百年后，亚里士多德问青春问老化，都没问出结果，只剩下一朵朵没有果实的鲜花，伴着他们生命的墓志铭。

　　当他最终悟到“505”秘密圣殿的入口时，这个年轻的中国人为先哲的神灵祈祷平安，然后采下花来。那毕竟是花，至今不死的花，采下来，去找一棵能够结果的大树。

　　不止他一个人，从这里出发，听凭心灵的召唤，走向自己的归宿。

　　他无法知道从这里出发，能不能找到大树。

　　他走。他走到西周，他看到《足臂》、《阴阳》和《脉法》，看到最古的药方《五十二病方》。他走到春秋，看到《黄帝内经》，仙人说：气之不得无形也，如水之流，如日月之行不休。他拜会扁鹊，扁鹊在秦都咸阳活到97岁，治好了太子的病，遭太医令嫉妒，派人谋杀。扁鹊告诉他人有阴阳，阴阳失调脏器不定，谓之不治也。他走到秦汉，见到《神农本草经》，麻黄平喘，茯苓利尿，附子镇痛，甘草解毒，黄连治痢，芒硝泻下。哦哦，张仲景先生也在这里，请教《伤寒杂病论》。仲景以六经论伤寒，以脏腑论杂病，说阴阳表里寒热虚实，论相色望形听声诊脉。诸君，“千般疢难不越三条：一者，经络受邪入脏腑，为内所因也；二者，四肢九窍，血脉相传，壅塞不通，为外皮肤所中也；三者，房室、金刃、虫兽所伤。以此详之，病因都尽”。他笑笑，又走。他看到的他听到的都在他手中化为花朵。如果不是梦境，那就是在神农架，好大的树，好高，有很浓的雾，在古藤缠绕的森林中恣意横溢。他听见祖先的脚步声，他呼吸先祖的精神。没有路，有草，有李时珍采过轧过碾过煎过的草，有孙思邈“依时采取”“如法炮制”的草。有铜人，那是王惟一用青铜铸造的年轻男人，腑脏、隔膜、经络刻得清清楚楚，铜体表面还有几百个穴位。他用针刺，一刺不进，再刺进去时，那里亮起幽幽一条细线，延伸着蜿蜒着，最后贯通了整个铜人。他见到朱震亨，朱先生说：“阳常有余，阴常不足。”张从正说：“治病重在驱邪，邪去则正安，不可畏功而养病。”李杲哈哈大笑说：“病者，乃元气虚亏，元气充盈则康泰无恙，而脾胃又乃元气之本，脾胃伤则元气衰，元气衰则百病生矣。”他屏息聆听，又听见张介宾说，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，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。阳气者，凡万物生由乎阳、死亦由乎阳，阳气来则生，阳气去则死矣。他抬头看天，天上是一轮绿色的太阳；看地，他已走进欧洲，跨过十九世纪的界碑。

　　他有幸听到了一项轰动世界的报告，在那个跑着有四个轮子的铁车的城市里，人们到处在议论布朗·卡塞尔的宣告。布朗·卡塞尔说他在70岁时感到体力下降，他就从活的家狗和家兔的睾丸里提取了一些东西注射进自己身体，一下子年轻了30岁。人们看到这老人一下子就跑上楼梯。人们震惊兴奋，欢呼找到了长寿的钥匙。正在巴黎召开的第一个工业展览会成了“布朗·卡塞尔精液”研讨会。世界各地的人们把这个伟大的发现传播到四面八方。五年后，布朗·卡塞尔死了。然后，二十世纪的钟声响起，钟声里，奥地利医生叶·施泰纳赫把小鼠的睾丸移植给老鼠，老鼠一下子活蹦乱跳，毛色也闪闪发亮，还向小雌鼠献媚，求爱。奥地利人说，这方法使生命延长了，老鼠的生命平均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。几乎是在同时，俄国医生C·沃罗诺夫在布朗·卡塞尔注射睾丸提取物的巴黎，干脆把黑猩猩、牡绵羊的睾丸移植到人身上，那些人身上的动物睾丸使C·沃罗诺夫成了名人成了富翁，他们以为找到了一条返老还童的道路。可后来，C ·沃罗诺夫绝望了，他说他走的是一条迷路。

　　听了这话，中国的年轻人突然发现自己又在神农架的密林之中，而那崇山峻岭突然变成了汹涌波涛。苍苍茫茫浩浩淼淼，他的大树在哪里呢？

　　如果不在神农架，他一定是在梦里。

　　本文摘自《神阙辉煌》 （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）